18．弱者是善良的？

学农后，我和我们班一个不起眼的女生费方成了朋友。我以前对她印象一直不怎么好，她长得不漂亮，动作也不怎么雅观，成绩也不是很理想。每次我和别人在一起玩时，她都要凑过来，可就是插不进来。后来，老师一次次表扬她，说她进步了，我们对她的看法也有了些改变。
她总一个劲地要对人好，天天盼下雨，她学梅子，早就准备好了雨具要送人。我们都晓得她的心肠，因而，一学期下来，她成功地送出了一次性雨披二十件，有了她这样的人，就有了专门不带雨披一族，人们也不用一直在学校里等雨停了，也不用劳累老爸送雨披来或冒雨骑车回家了，到了时候大家都跟她要。她立即就高兴地说：“我带了一件轻便雨披，一次性的，送你了。”说着就从书包的一个小袋子里拿出了一个小包装，还不敢立即递给你，而是看着你，用征求的眼光看着，希望你同意接受。
学农时，我们被分派住一个寝室。我觉得她这人虽没什么意思，却从不伤害别人，就和她多说了几句话。而她就坚决要给我打水，还帮我整理被单，一定要和我做朋友。
我突然觉得她的人品是那么的好，而我以前对她不能算是客气。
不过，我还是有些瞧不起她。每次她给我打来水，我都不好意思地收下她雪中送炭的礼物，连声说“谢谢”，她只是轻轻地说声“没关系”，就又以她那有点奇怪的样子看着我用完，再要给我倒水。我觉得她以后当一个下人或女佣挺合适的。
她是一个十分文静、不爱讲话的人。班里的同学都觉得她是一个不大合群的女孩，我也这样觉得。我一直对她不好奇，不想了解她的一切。以前在班上很少听到她的声音，更不要说看到她的笑容了，她只和另外一个小不点女孩储宜舒在一起干一些微型的勾当，波及的范围顶多三人。通过学农，我和她接触多了。我终于觉到了她有活泼开朗的一面，乐意关心别人。
我也想起过去我和她的一些交往。有一次我的铅笔不知飞到哪里去了，我很焦急，那是我做数学和英语作业的必需品，我四处找人借，不是没有就是不肯借。我看见了费方，就跟她借。一开始她的表情很为难，她文具盒里的铅笔只有一点点铅芯了，唯一的一支像样的在她的手上，她确实有点犹豫。不过，一会儿后，她就把手上的铅笔递给了我，她自己拿起了铅笔盒里那根更短的。只是这一个简单的动作，没有一句言语，就让我感动。
平时，一些男同学认为她不声不响，好欺负，就去开她的玩笑，甚至去打她一拳。我注意过她的表情，她一点也不把这当一回事，她用独特的眼神去看待那些暴徒，用眼神责怪他们，同时也期待更多的男生更多地去捶她。
她和我们班最弱小的动物储宜舒是好朋友。我看过费方的一篇随笔，叫《储宜舒，你真好！》，是这样的：
每天中午，“小讨厌鬼”储宜舒总要到我桌子前来捣乱，偶尔还会拿我东西。我当然会生气，就拼了命，与她拳打脚踢了一场。她最拿手的是扭人，可痛了。我从来没有真正地与她打过，每次只是玩玩而已。
昨天，她又拿了我的东西，是一把尺子。我追到了女厕所门口，她又逃到教室，与我开始了一场“拔河比赛”，双方不分胜负，只听“砰”的一声，尺子被分成了两块。我生气地说：“你干的好事！”然后，我走出了门。我是个很会报复的人，当然不会放过她。过了一会儿，我趁她与肖雅皮纠缠不休的时候，拿了她的一支笔，我看她急不急？
数学课后，她来找我，要我还她笔，我死不承认。她本想拿我东西，我发现了她的阴谋，马上死死捂住“洞口”，她垂头丧气地离去。
第二天，她来到我桌子旁，我开玩笑地说：“怎么，还想来我这‘购物’是不是？”她把一把新尺子递给我说：“就当是我赔你的。”我很惊奇，平常她这么“坏”，今天怎么变样了？我把笔和新尺子都还给了她。
雨过天晴，还是好朋友。我问她：“你下次还拿不拿我的东西了？”她不假思索地说：“那要看情况。”“你！”我说不出话来，看来不和她约法三章是不行的。我在纸上写下了三个条约：一，我在做作业，你不准捣乱；二，废除你擅长使用的“扭”刑；三，不准骂人。我在旁边还写着：违反的话，罚款10元给受害者。我悄悄地把纸条放进她的抽屉，看她有什么反应。
虽然她有点“坏”，但有时我又觉得她人并不坏。我们是朋友，她还够资格。
我差一点就和费方成了永久的朋友，不过，我后来还是远离了她。我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我看不惯她每天要为我服务的样子，她把我看着是高她一等，而她和储宜舒却能平等地在一起打闹。
我比她高一等吗？
她对我说，初一刚开学时，她谁都不认识，没有人和她玩，她感到很寂寞，我第一个和她说话，看她那样子，她就到今天还感激得不得了。而我已经忘了，我问她：“我对你说了什么？”
她说：“你说，现在我就是你的朋友。”
我问：“后来我们在一起玩了吗？”
她说：“后来你就做了班干。”
她坐在我前面，处处照顾我，没有走近她的人，不会了解她。她为人乐观，爱帮助人，总能把一些不愉快的事变得愉快。储宜舒称她为“小猫咪”，她活泼可爱，最像猫的一点是会抓人。在储宜舒哭的时候，她会唱歌来安慰她；在储宜舒笑的时候，她会用甜美的歌喉来助储宜舒更加开心。
有一天，我和她吵架了，为了一本书，我就去跟别人玩，不理她。但我一回到座位，就有失落感，发现周围少了一个朋友。
在座位上，我很少说话。我找出一些不和她做朋友的理由，她成绩那么差，还有，跟她在一起会变成弱者的。
没想到她来向我道歉，说那天为书的事吵架是她的不对。我觉得奇怪死了，明明是我霸道蛮横，她却来向我道歉。她这个小人物，像低等动物一样来巴结我。我觉得不能利用她的情感了，不能在我寂寞的时候，就和她做朋友，我应该要么就和她做永远的朋友，要么就一刀两断。
我最后选择了后者。我这人要不停地换朋友，而她们，还将在那里玩她们的小鬼把戏的，没有人会知道的。她们会一直玩到死的！
其实我们班上的弱者还有很多，我们班还有一个怪人叫黄逖，是男生。初次听到他的声音，大家都怀疑他有先天性疾病，他说话时头向一边歪斜，声音半虚半实，在我们印象中间他一直是个“白痴”级别的人物，后来知道他有先天性疾病，而我们却一直嘲讽他。他很孤独，是一个手掌机高手。以往我当值日班长，他打扫卫生，总是干得十分勤快，而且还笑眯眯地对旁人说：“那你去玩好了。”
他说话时有点腼腆，眼睛不敢正视你，不过他要是正眼看你，他的眼光会很让你难受的。
这些弱势群体，平时在班上表现得都很好。他们是沉默一族，我们瞧不起他们，但他们的品性不错。班级的主流人群是我们这些坏蛋，我们天天蹦达个不停。
朱香榧也是我们歧视的一个人。他有许多绰号，“芋艿”是一个，“小猪猡”是一个，“猪脑”也是。他外号特别多，随便人家怎么叫他，他都不会生气，比如我叫他“老猩猩”，他听到了会装成猩猩一样，做出几种动作，其中一种是拿手拍打胸口。
他以前也想装老好，比如洗班级的号码布，但被我识破后，我们拼命地嘲笑他，现在，他再也不当活雷锋了。
有些人做好人好事，是天然的，比如高尖端。而另一些人做好事，就有可能是装的，比如朱香榧。
如果吕品或者肖雅皮哪天在班上认真地扫地，那肯定不正常，那西边的天空一定缺了一个角！
朱香榧虽然聪明，但体育成绩却特别差，我们平时捉弄他，他反抗大家的唯一办法就是抠鼻子里的鼻屎往人家身上弹。
转学来的法国佬胡智贤因为是才来，就显得很乖。
他爸妈是中国人，在法国做生意，突然把他送回了老家不管他了，可怜的他刚开始接受法国教育，现在又来受中国教育的折磨。
他长得蛮高，瘦瘦的，遇人眼睛一眯，其实那就是笑。刚来的时候，他有些数学题目不会解，我就帮助他。他的个性比较好，笑口常开，就算一件不怎么开心的事情，他也要笑一笑。
平时课间我们在一起玩，任凭你怎么开他的玩笑他都不会生气。无论什么事，他都笑脸相迎。他很聪明，但一开始不适应祖国的教学，成绩惨不忍睹，后来，聪明解决了一切问题，他的成绩窜到了前十名。
他和季节都喜欢踢足球，又都是校队的，别看他在课间斯斯文文的，在足球场上可勇猛了，甚至连初二队员的运球他也不放过，拼命地上前拼抢，可就是没进过一只球，球鞋倒是踢进过几只。
大家都很喜欢他，看到他那张笑脸，顿时心情就像喝了一杯冰柠檬茶一样，无比舒服。但他又离我们很远。这类会玩球的人，脑组织中心位置就是一只臭足球，他们对其它什么都会很冷漠的。
他一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只不过后加入我们班，再者，老师和大家都在帮助他，他不好意思坏罢了！
张老师上都德的《最后一课》时，让他用法语深情地朗读“法兰西万岁！”这句话。他扮演小法郎士，走上讲台，读得很投入，我们都感动了。
不过，他是一个纯种的中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