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重要的是寻找乐趣

班里的卫生橱柜的门坏了，被风吹开时，有一股气味扑鼻而来。智多星同学慎浙拿来胶带纸把门封住，气味虽是没有了，可门的开关却是不方便。
另一位小诸葛高尖端得知后，来把门关紧了，再往下压。这一招果然奏效，门也不再被风吹开了。不过以后大家要开那个门时，只有往上提然后再打开才行。
朱香榧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仔细看着，把慎浙和高尖端两个人的发明都学到了手。
因为我坐在橱柜前面，后来开关卫生橱柜的事就交由我来做，我成了开关卫生橱柜的专业人员。我很愿意，能起身开开门关关门，总比整天死坐着要好。
哎，橡皮啊，我们是一些被固定在课桌课椅上的可怜的生物！
但我控制不住我的呕吐。
我去找小时老师，问他：“为什么不把卫生橱柜里面打扫干净？我恶心死了！光修门管屁用？”
也许是我说话不懂礼貌，小时老师说：“你既然发现了这个问题，你为什么不打扫？”
我总能感觉到别人对我说话不大友好，而感觉不到自己对别人说话的不友好态度。
高尖端说：“卫生橱柜每天都打扫的，我们班的卫生橱柜是全校最干净的！”
我仍然说：“我要换座位！”
但我没有换成座位，没有人理我。一直到第二个礼拜，校工来了，门修好了，我还坐在那里。
门修好之后，又能开关自如了，我赋闲在座位上，有些失落。
因为我上课好讲话，老师让我坐到了最前面的拐角上。说实话，我喜欢那些脑子有点病的学友，喜欢那些不大能说得灵清的人。正常人在我眼里都是假正经的人，一般来说都很无聊。
在我座位后面的吕品和肖雅皮不属于无聊者。吕品正在发育长身体，课堂上常常要进行生理性的昏昏欲睡。没办法，他只好叫我们到时候打他几下提提神，并嘱咐我们不要打头。我问为什么，他说会打笨掉的。
我安慰他说，不会的，笨的人只会越打越聪明。
肖雅皮是咬着舌头说话的人，说话总是说不清。上午第四节课已临近中午，每天到那时都能听得到他在喃喃什么，起先一段日子我以为他在背英语单词，夸他勤奋，没想到仔细一听，竟然是“饿死了饿死了饿死了……”
每到那时，我就兴奋起来，我的头脑整天寻找的就是这些东西。人活在这个世界上，不能没有兴奋点。如果实在没有乐趣，我就自己制造乐趣。
吕品和肖雅皮两个彼此也打闹，他们互相呼唤起来可真是够肉麻的，酸得要死。
一个叫另一个为“娘子”，另一个也故作温柔答腔，他们竟然各自做了对方整整一个星期的娘子和相公。
下课铃声响之前，肖雅皮就在倒计时，9、8、7、6、5、4、3、2、1地计，有时，他的时间出现了问题，或者是他的脑子出现问题，要倒计时十几下，学校里的铃声才会响起。
那时，吕品就像惯常那样喊：“娘子，一起用餐如何？”
肖雅皮尖声答到：“OK！相公，我来也！”
有时我们三个人胁肩谄笑，而老师在讲台上总摸不着头脑。

秋游在期中考试后。秋游前，我跟妈妈要钱，妈妈要我做一个预算清单，她说她以前在某一个所里工作过，那时，他们每年都要开出预算清单交到市财政局，经审核后才有钱批下来，而且，不合理的费用都有可能被砍掉。所以，妈妈说，预算单开得好坏很重要。
我自己是有很多私房钱的，但我不想动，于是就去做预算单。
原计划拿到100元是不成问题的，没想到一写清单，70元都不到。其中包括：食品30元（多了，包就装不下了），娱乐费用20元（老师还不一定允许我们自由玩，可一定要要！），旅游纪念品开支10元，照相交费3元，其他备用5元，上厕所费1元，备用（含乞丐乞讨）10元。写来写去，就是69元，连70元都不到。
妈妈看了，指着食品中的“可乐”一项说：“家里还有嘛。”
我说：“家里的那瓶太大了。”
妈妈说：“小瓶的也有。”
说着，就把这一项给画去了。又指着其中备用中间的一项“遇乞丐”说：“你可以不过去嘛，理由不成立。”
眼看着5元钱又飞了。我忙换个理由：“那……有事我要打电话的。”妈妈说有理，但顺手又给我画去了3元。
我心想，世界上最优秀的妈妈一定是数学很差的……
秋游那天，大家特别兴奋，一个都没有迟到，都带着大包小包来了。
吕品跑过来问我：“何吖卣，你家住在哪里？”
我说：“地球上。”
吕品无比惊讶：“这么巧，我家也住在地球上！”
过一会，吕品忽然又黯然神伤地对我感叹说：“活着就好比吃地瓜——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放屁。”
我大笑起来，说：“吕品，你昨晚是不是受到什么刺激了？”
吕品一本正经地对我说：“女孩子要笑不露齿。”
大家在排队。
在我们后面，尤其对梅子说：“梅子，我爱你，我向你求婚！”
梅子说：“不要，我要做黄花闺女！”
出发前，我说：“傻子吕品，今天你走路不会打瞌睡吧？要不要我打你的头了？”
吕品说：“要的，一定要的！我走五分钟的路后肯定会打瞌睡，而且我会边走边做梦。那天从浙大邵逸夫馆出来，下那么大的雨，我都做了两个梦。而且，我告诉你，我走路时做的梦都是很有动感的梦！”
到达杭州花圃后，男生趁机大玩游戏机。
我闲来无事，便也过去，向男生借取游戏机三只。值得庆幸的是，男生夏天清万分慷慨地随手抛来三只机子和若干盘卡带，感谢橡皮！
前几天上体育课，我和夏天清还好好吵了一架。当时我们女生排成两列正在练习运球投篮，男生却在我们对面挤成一堆，争着要场地打篮球，或许是想耍酷给我们女生看。后来男生涌了上来，我们男生女生在一起打球，场面很混乱。我带球返回时，一下不慎撞到了夏天清。我们两个怒目相对。夏天清先开口：“你不长眼睛啊！没看见老子来捡球啊？”到了球场，他就要逞大佬，他分明是为刚才我们女生不让阵地而恼火。我道：“你他妈的才不长眼睛！”夏天清怒气冲天，骂道：“你这个妓女给老子少烦两句！”我大怒，不甘示弱，笑着问道：“那要不要本姑娘今晚陪陪你呢？”
夏天清无言以对，苦笑着溜走了。
我们女生队伍大笑，我则笑容满面地回到我们女队。
要制服夏天清这样的毛头小子，对我来说是小菜一碟。我一直很恨夏天清，他仗着他什么大姨在学校就那么跋扈。
可是，今天有了游戏机的交往之后，我们之间就化干戈为玉帛了。
后来，他跑过来取笑我们说：“女生会玩这个，真是世界奇闻！你们若不会，便来向我请教一番。”
我说：“这就不用了，你们以为你们玩这个有什么稀罕啊？连这种小儿科的玩艺儿都不会，当我们是白痴啊？”
我们女生十分聪明，连玩几盘就深知其中奥妙。
不多时，夏天清上前找笑话，一看我们实绩，很是惊奇。其实，我们许多人都会玩游戏，尤其简直就是一个游戏狂，只不过她很会装老实而已。
我知道她，绝对不是什么乖宝宝，从漫画书到言情小说再到网络游戏，都是领导潮流的，市面上的行情比谁都搞得清。当然，我也不是什么乖孩子！
秋天的阳光照着曾女的牙齿，闪闪发光，那是她的钢牙在耀眼。
我叫她一声：“钢牙！”
曾女张口就问：“干嘛啦？”
那时我正好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她的钢牙牙箍。
我们班有十一副钢牙，有一次上课，张老师用钢牙打比方，要我们养成好的学习习惯，遇到难题就翻书翻资料，用钢牙把大老虎啃掉，如果平时嘴痒了，就找几只老虎来啃啃，把自己的肚子填饱，同时也把老虎吃掉，不要一见到老虎就望而生畏、宁可去吃鸡。
尤其玩了一会，顺手把游戏机摔在草皮上，拿起了作业去做，还大叫：“谁的游戏机，拿去！”
我听见了，跑过去，说：“你什么东西？把它拣起来，放到我手上！”
尤其把机子拣起来，说：“也不是你的机子！”又扔到了另一边去。
我脸都红了，就一脚踩到了她的书上。
曾女看见了，立即过来拣了机子，梅子也看见了，把尤其的书给拣起来。
她们把我拉开，我的脸一定红得像西瓜瓤。
我拿起三只机子，无比气愤地去找夏天清还游戏机，可我找不到夏天清的影子，有人说他可能滑草去了。
我不情愿跟一帮女孩子玩，跟她们玩总是这一种下场！
那天从那时起我就特别不开心。
曾女见我不高兴，陪我一道去高空蹦极那里，我也觉得没劲。
后来我们找到了吕品，他和武超租了一个帐篷，我们两男两女四个人坐在里面打牌。我向他们大倒苦水，痛骂了一顿尤其，我的心情才好一些。

秋游过后，早上我来到班上，东张西望，见吕品不在，颇感寂寞。便向数人询问：“吕品那个傻子呢？他今天又装病啊？”
我一叫唤，大家都来了。武超说：“何吖卣，我告诉你，我发现我们班新涌现出了一个傻子，她就是尤其。她越来越傻了！这傻子昨天秋游回来时突然跟我说‘我讨厌你’，我问她为什么，她说因为她梦到我掉到水里快死了，而且这傻子还说王力宏很帅的，日后一定要嫁给他。她只听过王力宏的《爱你就等于爱自己》，就是那个为哇哈哈矿泉水做广告的，就要嫁给他，你说她傻不傻？”
武超越说越兴奋，一边说一边比划着。
我看到武超，就向他讨昨天他向我借的钱。我一开口说“还”字，他就说另外的事情，还假装用手在口袋里掏，结果掏出了一个纸团。
就在这个时候，尤其来了。看起来她真的是一脸傻相，她把书包放到抽屉里。武超顺手就丢进一个纸团到她的抽屉里去。
尤其拿出纸团来就朝武超头上扔去。
武超大叫：“干什么啦？”
“你这个傻子，干吗把纸团丢到我这里来的啦？”
“你才是傻子哩，谁告诉你这是我扔的啦？”
武超说着，拿起尤其的笔袋就往窗子外面扔，其实他只是做出了往窗子外扔的动作，看起来尤其真的是有点傻，她竟看不出笔袋还在武超的手上，而是跑到了外面走廊去找笔袋去了。
武超把笔袋放回到桌上，同时骂道：“傻子，大家都来看啊！看尤其是不是傻子？”
尤其回来回敬了一句：“丑八怪，大鼻子！”
这似乎戳到了武超的痛处，因为武超鼻子实在太大。
武超继续骂道：“耶，你认为你长得丑有什么了不起啊？傻子！”
“我就是没有你丑！就是比你了不起！丑八怪！”尤其的嘴没闲着。
我知道，要是吵架，武超绝对不是尤其的对手。可惜此时铃声已响，要不然将会看到一场精彩的“傻子”和“丑八怪”的对阵。
小时老师走进来，问我们：“谁在说谁傻子？近来，我们班总有人说别人是白痴，说别人是傻子，整天口里都是这些话语！……刚才谁在骂人傻子？……是人的，你站出来！”
大家都不说话。
他又厉声问：“谁今天第一个说人傻子的？”
大家还不做声。
班上气氛凝重，马上就要爆炸了。过半天，我举手，说：“是我。”
到了办公室。我站着，时老师坐着。
他黑着脸训我：“何吖卣！你这一段越来越不像话了，是不是张老师不在家，你就瞧不起我？……迟到、不带课本、不交作业、上课带头讲话、带早餐到班上来、逃值日、和男生打闹到女厕所里、天天骂人家白痴傻子、看日本口袋漫画书、自修课听CD机、秋游和男生钻在一个帐篷里，你有没有羞耻？……没羞耻！……”
“你还有完没完啊？”我突然翻脸。
时老师脸一下白了，但接着他就更凶猛地说我：“我教育你，就是没完没了！你这样的人，这么小，就五毒六毒七毒俱全，我还真没见过！……你现在把一个班的班风都带坏了，大家都叫人傻子叫人白痴了！”
“他们叫是他们叫，嘴长在他们身上，与我有什么相干啊？”
他看看第一教学楼外面，说：“嘿！娘的，真应该把你吊五天！要是能揍你，我就揍扁你！你家里有没有大人，有没有家教？”
我突然声嘶力竭地大叫起来：“你好去——死了！”
接着，我冲出办公室大门，向教室跑去。
我暴烈地踢开教室大门，然后，我一下把我的桌子“轰”地一声推倒。
我的东西全都掼在了地上。

上第一节课时，我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季节过来为我扶起了桌子。过一刻，时老师像疯狗一样冲过来，又叫我到办公室去。我不理睬他。
政治老师在上课，也拉我，让我去，我只好去了。
到了办公室，我什么话也不愿说，我装傻。
这种人我见得多了，我会不理睬他到底的！
他又开始和我烦，说了一大堆：“何吖卣，你的态度特别恶劣！你在办公室、在班上耍什么威风？你的气焰太嚣张了！我一定要找你爸爸妈妈谈谈，你给他们打电话！”
我冷冷地说：“我不想理你。”
时老师一下就跳了起来，手在我的鼻子眼睛前挥。
我心里很得意，但我表情要庄重，我看着他。
“我读几十年的书，还没有遇到过你这样的学生！我为遇到像你这样的学生而感到羞耻！你就是一个流氓学生，像你说的，我明天真的去死了！不过，我死之前一定要把你教育好！我现在要看看你爸爸妈妈是什么样的人，你告诉我电话号码，我给他们打。”
好长时间以后，我说：“他们忙，没工夫陪你。你不要打扰他们。”
“娘的！我就是坐牢，也要把你个小崽子给管好！”
我希望他跳。
又过半天，我说：“我要上厕所了。”
说完，我就顾自去了厕所，留下他一个人在办公室里。我心里想：我才不来理你！你又不是我们班主任！

第二天，我到了班上激情宣布：“我不做班干了！我再要做班干我就不是我妈妈养的！”
季节几大步走到我面前，说：“何吖卣，你不做就不做，干吗要诅咒你不是你妈妈养的？”
我说：“喂，关你屁事啊？你高兴什么？”
季节很窘迫，不知道说什么。
我说：“你离我一米以上，我不愿意闻你口臭。”
季节退后了，但他说我：“你早就该不当班长了，我们国家要都是你这样的人当干部，那么好人就都关到牢里、坏人全部当政了！”
我说：“你少烦，你早晨刷牙没？”
季节的牙齿很白，而我是著名的不刷牙人士，我说过话后，自知理亏，就赶紧用嘴唇抿住嘴，可是还是被季节发现了破绽。
他大声说：“谁的嘴臭，早就有定论！”其他人都笑了，因为我们班委会以前给我们班的三个人送过高露洁牙膏，我是唯一的一个女生。
我忽然觉得不爽，朝大家大吼：“你们都烦个屁啊！”
我生起气来什么也不能干，只会认真地做作业和认真地听课。
如果我心情好，我会捣乱的。
我自己清楚，如果我一生都生气下去的话，我的学习肯定会超过朱香榧的，但问题是我今天生气了，明天就会好的。
早读是时老师来带我们读的，读课文《长江之歌》和《黄河颂》。
我早就背熟了，所以我毫无表情。
下面一节是英语包老师上课。她说有一位直译专家，能把所有的中文译成英语，能把所有的英语译成中文，比如“人山人海”，就译成“people mountain people sea”。给他“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他就能音译成：“blue who show and the who’s”。给他汉语语句“如果你不三不四，我就给你点颜色看看。”他就翻译成：If you no three no four , I’ll give you some colour see see 。
晚上我回家，我阿姨来了，在和我老妈对话。阿姨说：“你给何吖卣的老师送过东西没有？”
“没有。”
“你从没想到过要送一点东西给老师吗？”
我妈说：“何吖卣的老师是一个男的，那个老倌看上去不喜欢东西，他喜欢观点。昨天他在电话里为何吖卣的事和我争论了老半天。以前我觉得那老倌挺好的，可他昨天把我们家何吖卣说成是一泡狗屎，说她没有教养，没有家教，我听了就觉得不舒服。……暑假里他来家访过，我觉得还不错。……何吖卣，你的老师姓什么？”
我没说话。
我阿姨说：“可怜的老师，既得不到你的东西又被你说成这样的人！”
阿姨又问我：“何吖卣，你们老师是这样的吗？”
我一天都在生气，我激烈地说：“我不晓得！”
后来我阿姨还在和我老妈讨论，说我变了。
她说：“是不是姐夫特别想要个男孩子，就一直把何吖卣当男孩子养，养出今天这个样子的？”
我老妈说：“我不晓得，你问你姐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