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是投资大众的个人期盼,还是股市理论的研究兴趣,发现股市的必然规律,一直是一种或明或暗、或冷静或热切的不懈追求。
我们的心中有一个难以摆脱的理念:坚信万事万物都是有规律的。即使有的规律还没有被发现,但未来也“必将”会被发现。确实,对许多人来说,假如股市没有规律,岂不是乱了套,成了一个巨大的赌博事业吗?
但是,假如股市有规律呢?
假如股市的买卖规律具有自然规律一样的本性:客观、普遍、不依赖于买卖双方任何人的意志。那么,只要符合规律的条件出现,我们就可以在规律的保证下下达一个必然盈利的买卖指令。然而,这种情境真的会在股市中发生吗?不会的。因为这时候人们都按规律去买股票,谁会故意反规律去卖呢?只有一方的交易又怎么可能实现呢?
对于具有“规律情结”的人来说,他们也许会反驳:如果我通过艰辛的研究而发现了股市规律,我可以永远秘不示人,偷偷地享受赚取金钱的乐趣。对这种“合理”的设想,我们仍然可以继续追问:如果这个“规律”绝对不能说给别人听,一旦被别人知道就不再具有普遍的效力,我们真的还可以把它叫做“客观规律”吗?
那么,股市到底有没有规律?该如何来化解这个悖论?或者,在没有股市规律的情况下,我们的买卖行为还具有什么样的意义?
寻找规律是科学事业的不朽目的。作为我们丰富和复杂的意识现象中的一类意识,科学是一种对我们活动于其中的自然界的恰当解释。然而,我们不仅有一个自然世界,我们还有一个包容自然界的生活(文化)世界。对于生活世界的非自然现象来说,同样需要我们作出相应的解释。从“科学意识”向“解释学意识”的过渡,是人类当代思想的一大壮观景象,不仅现代的科学思想,就连林林总总的所谓的“后现代”,也无不和解释学的兴起密切相关。作为解释形式之一的科学解释,在它的适用范围之内仍然具有不可动摇的解释力,而我们眼下的问题却应当由具有广泛解释力的解释学来解决。
股市是没有规律的,但,股市有真理。股市不是以规律的方式存在的,而是以真理的方式存在着。
规律是绝对的,而真理是历史的;规律是注定的、逼迫人们强制遵守的,而真理是 “自由”的,真理把自由强加于人并迫使人们作出种种的谋划或追求,以成全和守护真理的诞生与演历;规律具有一种无可比拟的清晰的表达,而真理的意义和语境却异乎寻常的复杂,有时还隐晦得难以言说乃至于不可言说。
那么,我们如何踏上理解真理的征途?如何找到真理之路的切入口?
其实,许多既有经验又有思想的市场人士,对股市的真理问题有着独特的认识,只是他们的话语不易理解和解释。他们说:“战胜自己才能战胜市场。”他们说:“好的心态带来好的收益。”他们说:“投资不仅需要科学,而且更是一门艺术。”可是,这些话语怎么能用来炒股?这些话语和一个实实在在的买卖行为相比,不是还相差得很遥远吗?一些著名的投资大师也在言说着类似的话语。
比如,索罗斯说,投资股市“需要直觉、想象力和一个严格批判的态度。”
约翰·巴雷说:“上市公司总经理是一个骗子而你可能无法看出这一点。你能感觉到这一点吗?也许你能,也许你不能,这方面需要直觉。”
斯科特·约翰斯顿说:“最好的基金经理才具有察觉股票变动趋势的第六感觉。这是一种直觉。这里我们是在谈论艺术,而不是科学……你仅仅是预感到某种股票具备胜过其它股票的一切要素。你对它的感觉很好,它的价格很快就要变动了……我是15年前开始有这种感觉的。我用了5年时间才培养出这种感觉。”
戴维·肖被称为股市的“定量之王”,他利用高等数学工具及最强的计算机进行交易,但这种交易是否有效益却是不公开的绝对秘密。就连他也说,“尽管听起来似乎令人惊讶,但在我们工作的第一阶段,这种思维方式——本能和直觉——实际上对我们非常重要。那正是使我们产生假设产生检验念头的东西。它绝对是一个非机械的过程。”
这种似乎很重要却似乎又毫无用处的话语,经常可以听到和看到。庄子说:“大用无用。”而要理解无用之大用的真理内涵,就需要解释学来帮忙。不论是《存在与时间》的基本解释学,还是《真理与方法》的实用解释学,都蕴藏着许多触及真理的线索。比如,心态是人的“源始的存在方式”,“有情绪的心态从本体论上组建着此在世界(生活世界)的敞开状态”,“理解总是带有情绪的理解”。“艺术就是认识”,艺术“这种认识方式无疑是不同于那种提供给科学以最终数据的感性认识的,科学则从这种数据出发建立了对自然的认识。那种独特的认识方式也无疑是不同于一切道德上的理性认识的,而且,甚至不同于一切概念认识,但它却是一种传导真理的认识。”
从规律到真理的转向,意味着思维方式乃至信念体系的更新,因而意味着深刻的精神结构的转变,这不仅是一个缓慢的过程,而且是一种思想的苦役。我们已经在传统的思想方式中浸泡得太久了,即使有决心去“解构”而还原我们本真的面目,也只是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