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劲松,这位曾立志当科学家的天津大学微电子技术专业高材生,在某研究所工作5年后却于两年前与3名同事毅然集体辞职,从头搞起了自己并不熟悉的计算机软件营销,虽然每年收入要比原来少1万多元,但5年压抑的科研工作经历,使他无法再承受下去。对自己的选择,他比喻为一次艰难的“心灵逃亡”。
“师傅的技术对徒弟是个秘密”
我1995年大学毕业,到这个在全国微电子技术研究领域很知名的研究所搞电子陶瓷制板工艺研究。同所有刚毕业的大学生一样,我希望尽快能从师傅们那里学到真本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所里资历老一点的“师傅”,都把自己的拿手技术死死攥在手心里,因为这是他们取得学术地位的资本。
我们研究室有一位高级工程师,是搞工艺配方的,你在场的时候他不搞,他经常晚上偷着配好方,白天一上班,他让你怎么做你怎么做就是了,各种成分的比例你甭想得到。这倒不是因为他申请了什么专利,主要是防技术被人学了去,动摇他的权威地位。直到这位专家退休,他的技术也没有传给年轻人,最终烂在了他的肚里,研究室对工艺配方的研究只好从头开始。
这样的事例在所里好像已经成为一种正常现象。可是这种风气让年轻人怎么发展?高级的东西我们摸不着边,自己苦苦摸索了多年还是在很低的水平上。
“自己生的孩子却姓了别人的姓”
我所在的研究室有20多人,由多个课题组构成,我工作的第二年就开始参与课题研究。课题研究成果是检验科研人员学术水平的重要方面,在学术上,课题成果署名是有严格要求的,必须按承担责任的重要程度依次排序,课题负责人要排第一位,副手排第二位,其他依次类推。一般意义上,一项科研成果对排名前三位的人才有效,作为评职晋级的重要砝码。然而,我工作期间曾做过9个课题,6次是课题负责人,3次是副手,可我的名字真正被排在最前面的只有1次,多数是被排在第三位以后。
课题成果署名排列的一般“规律”:先是研究室主任,然后是党支部书记,第三位才是课题负责人,后面是副手,有时碰到“加塞”的人多,你虽然是课题负责人,名字也得排到第七八位。对于新来的科技人员来说,在前两三年里,能署上个名就算是万幸了。
那些根本不参与课题的领导一个劲地晋级,一个劲地领奖金,我负责的一个课题还得了部级科技创新三等奖,领奖的却不是我,你说我心里是什么滋味?
“许多年轻人开始轻科研重当官”
我们所每个研究室都有室主任基金,这些数万元不等的钱一般人员很难插手;室里的其他利益也由室主任到所里争取,所以他自己的房子、职称等就很容易优先解决;分年终奖时,室主任拿的年终奖肯定要比我们多。一般情况是这样的,整个研究室一年一般能从所里领到六七十万元奖金,各课题组平衡一下后,像我们这样的工程师只能拿到1万多元,剩下的都归研究室领导,室主任、党支部书记等拿多少就不得而知了。
许多人都不甘心搞科研,一心想往领导岗位上奔。因为分配制度上的不合理,当了领导,就会在方方面面得到比别人更多的利益。当然,要想升官,一方面上面得有人,不过,如果你没有这方面条件,由于业务拔尖,争取一下也有希望当个研究室主任。这些科研骨干一旦当上领导,干上管理工作,搞科研的时间和精力就更少了。
说心里话,我真的不想辞职,我的大学老师对我辞职都很震惊,但我只能这样,不然我的精神会崩溃的。我们出来前也跟所领导谈过,如果所里能在诸如课题成果署名等一些错误做法上做一些改正,我们可以不走,毕竟我们这些知识分子需要尊重,但领导没有表态。我现在虽然每年要比原来在所里时收入少得多,但我得到了一片自由的天空,心理上平衡。
对于几个年轻人才的辞职,这个研究所人事处负责人说,关于“师傅”对核心技术保密的问题很难解决,原因是这是人家多年形成的经验,而不是他应该教“徒弟”的简单工艺流程,是否做到传帮带主要看个人心胸;对于课题成果署名问题,可能是一些研究室领导比较武断,但有些情况是年轻人自愿的;对于年轻人奔领导岗位的情况,这是环境所致。